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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3)(1 / 2)





  于是,在风蓉下葬的那一晚,他随手戴了副面具,跑到城内的酒楼买醉。

  那酒是上好的佳酿,霞云灌下好几杯以后,只觉得心如火烧般疼痛,眼前也变得有些模糊。他趴在桌面上,盯着桌边空落落的坐席,咕哝道:

  有人吗?陪我喝一杯吧。

  酒楼里人声鼎沸,可人人都在狂欢,谁也不会去注意角落里的孤单身影。

  霞云又独自闷了几壶酒,最后索性抓了几只酒坛,将里头盛着的醇酎往嘴里倒去。

  一直到酒肆打烊后,霞云才抱着尚未喝完的酒坛子,慢慢地走回望云宫。

  和他一起被赶出来的还有几个醉汉,瞧他们面上哂笑、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应该醉得不轻。

  霞云看着几人嬉笑远去的背影,心里愈发地苦涩。他将手中的酒坛捧起,低喃:酒为欢伯,除忧来乐。人人都说你是个好东西,可什么一醉解千愁啊,你看我,不就清醒得很?

  他将手仔细地抚过略微粗糙的坛子,面上的表情有些温柔。

  就连你,也将我排在外头吗?

  适才温柔的眼神忽地冷了下来。霞云一抬手,欲将酒坛往地面摔去,可举了好半天,还是将手放下了。

  他慢慢地靠到墙上,蜷缩着身子,紧紧地将酒坛抱在怀里。

  唯独将我排除在外,独独抛下我一个人你们一个个的,怎就这般狠心呢。

  他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忽然就落了泪,笑声转为呜咽,就像一条被抛弃的流浪狗。

  他哭了好久,哭得声嘶力竭,喝下的酒水通通化为眼泪,浸湿了两边的袖袍。

  天边明月弯弯,像极了微笑的眼。霞云在黑暗中抱膝而坐,时而忽然狂笑,时而凝噎啜泣。

  临近的住户习惯了醉汉发酒疯,倒也没出面叱骂他,只是通过熄灭灯火来表达不满。

  那夜以后,霞云返回栎阳殿,颓在塌上度过了秋季。他心中像湖水一样沉静,无论身上如何疼痛,都激不起丝毫波澜。

  偶尔夜晚忽然惊醒时,他也想过,是否要直接将万仞山峦毁去,将夙阑和自己一起终结毕竟这里,已经没有与他相识相熟之人了。

  然而,每每他想下定决心时,眼前却又浮现出熟悉的笑脸。

  曾经那些仰赖自己的人们,在他指导下习得法术的少年、少女,还有会唤他宫主哥哥的人

  风蓉虽然死了,可她的后人还在。

  由于风蓉长相和她父亲相似的缘故,霞云有心回避,便也没去探听与她相关的事情。

  一直到了丧葬之时,他才听说风蓉有个孩子,可具体性别年龄,却又不清楚了。

  这个孩子,成了霞云守护夙阑的唯一理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很想活着,才刻意不去打探那孩子的具体音信,生怕某日得知他的死讯,或其它不好的消息。

  于是,在第二个百年,霞云渐渐地放松了自身对夙阑的管制,改为退居幕后。

  他这次汲取教训,不再立一人代理夙阑,而是将治理权分散到「文判」、「武使」这两批人手上。

  一来,二者会相互制衡,不会有一方过于突出;

  二来,他们还能各司其职,不至于如风颜般忙得焦头烂额。

  由于要掌权的关系,那些人住进了望云宫,倒是为寂寥的宫中添了点热闹的气息。

  然而,霞云已经不想再与人有任何纠葛,除却公务以外,都尽量回避与人接触。

  宫里的人多了,殿面也就多了。在某位文判的提议下,望云宫内还被铺了石子路,栽了片桃树林。

  这桃林成长以后,又生生让霞云添了些苦痛,可那么多的痛楚混在一起,多点、少点,亦无甚分别。

  到了第三个百年,夙阑在几代文判、武使的协力下,逐渐繁荣昌盛起来。

  悖原开采的需求量日益增加,而霞云的身子,也终于也到了强弩之末。

  近年来,他越来越虚弱,身子还总是不慎爽快,每次发作都会病上一场,日子几乎都在病中度过了。

  所幸,如今的夙阑,已经不需要「霞云宫主」这号人了。他终于可以换来期待已久的宁静,并守住了与苏岚的约定

  然而,这世间的事,永远无法尽遂人意的。

  这一夜,霞云躺在石板上昏昏沉沉。一般秋收以后的夜晚,并没有多少人进行农活,或是外出踩踏草木,因此总是较为平静的。

  然而,今夜似乎并不太平。霞云在一阵剧痛中惊醒,并在缓了缓气以后,有些疑惑地踏出洞窟外。

  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年龄,霞云一般不以面目示人,凡出行都会戴上面具。

  然而今晚,他睡得有些迷糊,却是将这事给忘了,好在万仞山峦一带人迹罕至,倒也不怕被人瞧见。

  快入冬了,夜风打在身上,带着刺骨般的冰凉。霞云抓紧肩上的绛袍,提气窜到了半空,在纷扬的细雪中,迅速锁定了目标方向。

  城南的某一处,有着数重法力波动,在寂静的暗夜中显得格外明显。

  霞云深吸了口气,确认身子还勉强能支撑以后,便闭眼念诀,直接传送到了城南。

  他刚在空中停稳身形,便见下方乱糟糟地挤着人,有者手中提着火把,但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法器、武器,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群人无视下落的雪花,挥舞着手中的器物,瞄准了除自己以外的人。

  霎时间,各种咒术、弩箭乱飞,嘶喊叫骂声与兵戈声混在一起,交织出了片乱象。

  霞云的目光落在一旁无辜遭难的草木上,总算明白自己身上的痛楚从何而来。

  他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却没阻止他们继续恶斗。

  这华林两家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夙阑刚成立那会,最具盛名的法器匠人便出自林家。这数百年间,林家在制器业的地位一直居高不下,一直到八年前,与林家相邻的制器世家忽然兴起,风头渐渐赶上了林家,从此两家平起平坐,成了制器业的顶梁柱。

  华林二家世代交好,因此虽在制器方面有所竞争,可在家主平和相处的情况下,却也相安无事了几载。

  然而,据忤纪殿掌讯的汇报看来,华林二家在几月前就频频发生争斗,在两家家主的默许下,很快地越演越烈,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虽然在文判们的调和下,两家稍微收敛了些。可不曾想,却是挑在了这深夜闹事。

  霞云静静地凌于空中,看着下方一张张扭曲的脸庞。在他们之中,不断有血液飞溅出来,浇在皑皑白雪上,溶出点点殷红。

  有些事,霞云已经不如最初一般执着了。这世间有那么多的喜怒哀乐,人人都有自己该过的生活。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何必为他人的人生负责?

  既然迟早要有个结果,那便顺了这些人的意,自己去搏一搏吧。

  霞云转过身,慢慢地落在不远处的街道。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迈的老者坐在摊子前,搓揉着冻红的双耳。

  见霞云走来,那老者浑浊的眼一下发出亮光。他站起身,朝霞云招了招手,道:年轻人,天寒地冻的,来个热包子吧?

  霞云摇了摇头,径直走过了包子摊,并悄悄地扔了一块碎银到蒸笼边。那老者似乎也习惯了,又重新坐下,端起葫芦喝了一口。

  那老者自然不会知道,适才路过包子摊的,是夙阑那位神秘的宫主。

  在他的眼中,人只分为两类,一种是和他买包子的,一种是不买的,管他是华衫少年还是落魄老生,并无甚差别。

  霞云又走了许久,黑沉沉的天不再落雪,只是堆积着灰色的云朵,酝酿着下一道雪景。寒凉的空气渗入了他的肺腑之中,漫成一道道白气。

  霞云走着走着,忽然心中一片绞痛,直接压着他跪倒在雪地上。

  联想到适才的争斗,会这样也很正常。只是,当霞云终于缓过来以后,眼前的白雪忽然变得透亮,就像被阳光照耀一般。他回头望去,却见一片金光亮起,迅速地环起一圈屏障。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