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他不该带青年来这里。

  那个，您就是洛先生吧？族长踌躇了会儿，最终还是打破了这片宁静，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这是尼瑞克先生的遗物，我们听从他的要求保留到了现在，或许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洛的身体颤了颤，他缓缓转头抬眼看着上方的照片，那是他和尼瑞克初中时照的照片，两人勾肩搭背冲着相机笑的灿烂，没人知道未来会怎样，也没人会知道再次相见竟然是这种情况。

  ...谢谢。青年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接过了照片，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滴落在了上面。

  克里斯很痛苦，这种痛苦让他动弹不得，甚至没有办法去安慰处于崩溃当中的青年。

  上帝啊。

  他在忏悔自己的罪恶。

  我错了。

  请不要再让他如此痛苦。

  青年又不愿意出门了，他整天待在大厦的顶楼，就如同千年前即将死去的那段时光，克里斯陷入了深深地恐惧，他不敢再去见洛，像个胆小的懦夫只能待在监控后面，静静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像个变态。

  你该吃点东西了。埃里克森，也就是之前为洛送餐的那个机器人低声说道，脆弱的人类在他的眼中逐渐衰败下去，太瘦了，...或许你想去格斗场看看吗？

  格斗场？洛不解。他偏头看着埃里克森。

  埃里克森挠了挠自己的脸，微微凑近了洛，轻声说道：很多情绪不好的机器人去了那里都会振奋起来，我觉得你也会的。

  要跟我一起去吗？今天克里斯不在。

  格斗场...是什么样的？

  唔，算是人类竞技场吧，你可以在那里买到想要的奴隶。

  奴隶...人类吗？

  当然。机器人才是世界的主人不是吗？

  洛站在格斗场的观众席上，身边都是情绪激动的机器人，火热的气氛似乎并没有感染到他。青年可以感受到一些投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可他并不在意，他只是注视着下方的竞技场。

  两个人类在偌大的场馆中用冷兵器进行格斗，直到一人倒下，另外一个才有成为奴隶被购买的权利。

  埃里克森，他是你的奴隶吗？为什么身上没有任何编码？旁边的一个机器人大声的询问着埃里克森。

  不是不是！埃里克森连忙摆头，他是自由人，管好你的嘴！

  自由人？他看起来可太瘦了。机器人耸耸肩，不再注意青年。

  场下鲜血飞溅，人类的生命在周围机器人的呼喊中消失殆尽，洛捂着嘴，他有些想吐。

  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埃里克森正想解释一下，就见青年飞快的跑出了观众席，他张大双眼暗声骂着自己，紧跟了上去。

  洛跑到了人类的卫生间，恶臭熏得他眼眶通红，青年撑着洗手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阵反胃。

  外面的欢呼声似乎消失了，他整个人变得有些混混沌沌，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克里斯站在门口注视着痛苦的青年，他握紧了双拳，努力勾起了一个笑容，试探性的朝前走了两步：...我们回家，好吗？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洛摇着头，申请崩溃而绝望，我的家在千年以前，并不是这里。

  你为什么要唤醒我？

  我早该死去的。

  难道你又想再一次离开我吗？克里斯低声说道，眼中带了些不明的情绪。

  洛轻笑一声，他好像猜到了什么，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神色隐忍的机器人，问：那你又凭什么将我留下呢？

  ...我爱你。克里斯再次述说着自己在青年看来微不足道的爱意，他捏着对方瘦弱的臂膀将人死死的禁锢在怀中，感受着洛的生命和心跳，好像这一刻就是永恒。

  命运...你没办法违抗。洛闷声说道。

  我可以。

  我带领机器人成为了整个星球的统治者，我...

  你变成了人类。洛笑着说，现在你们对人类所做的，不正是人类对你们做过的吗？又有什么区别？

  ...你说过你会站在我这边。一切都如同千年前的对话，克里斯就像是海中的求生者，抱着最后一块浮木。

  骗你的。

  洛恢复了全部记忆，他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子，眼睛酸涩。他不明白，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为什么仇恨总是能摧毁所有的爱？

  机器人对人类的爱，变成了恨，以至于人类最终成为了他们的玩物。

  千年前洛是为何死去，或许就连现在克里斯都不理解，他只知道自己的爱消失了，但作为王，他只能冷酷的寻求对自己种族最有利的方式。

  即使，失去爱。

  或许在很早的时候，在自己的种族和洛之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只是，贪心总是任何生物的弊端，就算是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也不例外，他什么都想拥有，什么都想掌控。

  可惜，洛并不是可以被他随意对待的家伙。

  【你也有自我意识吗？】洛问到。

  【当然。】系统机械音中听出一些洋洋得意来，【我们可是比他们要更加智慧的生物。】

  【那你能理解克里斯的这种情感吗？】洛摩挲着下巴，眯眯眼。

  【不能。】系统点评到，【太脆弱了。】

  洛和克里斯再一次去到了那片海岸，机器人注视着赤脚走在前方的青年的背影，嗫嚅着嘴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恢复所有记忆了。青年转过身笑了笑，他背着光，阴影让他的神情看不真切。

  克里斯轻轻点头，他停在原地，说：...我知道这样做是错的。

  哪样做？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我会改变现状。机器人坚定的看着洛，眼中闪过一丝脆弱，所以，请留在我身边。

  千年的时间，早就让一切根深蒂固。

  改变？究竟怎样才能改变？青年摇摇头，他和克里斯对视，轻声说道：千年前我无法的事实，即使到了现在我依旧无法面对。

  我才是那个懦夫，克里斯。

  你是王，你应当冷酷。你没有错。

  错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