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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1 / 2)





  虽是个责备的话,责备的意思却不浓,口气反倒莫名柔和,公主摇首一笑:

  “妾不累,不过琐碎些,哪就能累着人了?”

  晏清源瞧她眼底那两抹子乌青,眉头微拧:“还说不累?面皮都熬黄了。”

  本是无心一句,公主立刻警觉,暗道这是嫌难看了?急的不行,恨不能立刻奔到镜台去看,因热孝缘故,她每日穿的素极,涂脂擦粉的更是免了,此刻,被晏清源这么一说,又不好真拿镜子落实,只是把脸一抚:

  “许是昨夜没睡好。”

  好在晏清源也不关心,只笑了笑:“春夏之交,人易疲倦,没什么精神也正常,只是,恐怕接下来,还得扰你睡眠。”

  公主早猜出了事由,心中一酸,却还是强撑笑脸:“妾知道你要回晋阳,料理大相国丧事,可妾,到底是晏家的媳妇,不随着去,让外人怎么说大将军?”

  这么拐弯抹角地把要求一提,一颗心,就悬在半空等着了,这一回去晋阳,再不带着自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吧?

  晏清源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捉定她手,把她从那擦不完的棋子中解救出来,温声说:

  “我不让你去,事出有因,大相国一走,茹茹公主是个麻烦,你也知道我如今处境,北有柔然,西有贺赖,南边柏宫正得志猖狂,萧梁老儿也势必想要趁火打劫,我同家家拿了个主意,只是,怕要委屈你。”

  话刚起头,公主便听得不大自在,等这末了一句,挑得明明白白,她心口一窒,被撞得生疼,眼眶子再忍不住红了,颤声反问他道:

  “郎君的意思,是要娶茹茹?”

  晏清源眼波一动,点头道:“不错,我知道委屈公主了,权宜之计。”

  公主把手一抽,胳膊肘子碰到了无辜棋盒,瞬间,那些黑白棋子跳珠一般滚洒了一地,撞出些个清脆声响,滴溜溜得直打转,往四下里去了。

  她这一颗心,却没棋子坚固,好似个玻璃做的,跌得粉碎。

  “你要我做妾,我断不能,”公主眼泪直流,也不管那些棋子,咬牙道,“我自己不要颜面,也得顾着元氏的颜面。”

  公主性情柔和,这些年,从未曾冲撞过自己,事事遂心,忽这般刚硬起来不肯让步,也是意外,晏清源皱了皱眉,并不生气,平静道:

  “臣知道,对公主而言,这事实在太难,你既然不肯,臣就另想办法。”

  没想到他会这样轻易转了口,再看那张俊脸,眉宇间分明藏着一抹忧思,一想他那几句剖析利害的话,公主心头烦乱至极,又替自己委屈又替他难过,一个没忍住,忽扎到他怀中攥着衣领子悲泣不已。

  晏清源一愣,顺势揉住她肩头,轻拍了几下,被她一头枯发蹭得下颌不适,忍下嫌恶,安慰道:

  “臣都说了,不勉强公主,就不要再哭了。”

  本也是半试探半不甘,破了胆子争一回,以为他要大发雷霆毫不退让,未曾想,竟这样就作罢,一点也不像他那个说一是一的性子,公主一时间心念百转,哭得肝肠寸断,等他劝尽了好话,才抽抽噎噎抬首:

  “郎君这样体谅妾,妾再让你为难,焉能称人?”

  说着拿帕子把眼角一拭,“既然家家当初能做到,妾,妾跟着家家学便是……”

  晏清源闻言,目光在她身上一睃巡,心中一哂,暗道你同家家差着太远,却还是握紧了她手:“公主待臣的好,臣都记下了,权宜之计而已,公主以为我真的想娶那个茹茹?”他在她耳畔私语两句,忽把公主听了个破涕为笑,帕子一掩,拿拳头捶他两下:

  “郎君这张嘴太坏了!”

  夫妻两人虽干戈化玉帛,公主心中,还是怅怅的不散,却也知闹了闹了,哄也哄了,男人心里既有自己便没什么可再计较的了,再争,便是自己不懂事,遂听他把去晋阳的计划说了,才低声道:

  “妾不为别的,就是为送大相国,也想随郎君去一趟晋阳。”

  一颗泪珠子,悄无声息的,又从眼角跌了出来,想自己今日已经失态够多,无声一擦,抬眼看晏清源,他那目光落在对面山水小花屏上,也不知在想什么了。

  “你操持大将军府邸上下,已经是尽孝了,倒不是不想你去,而是你去了,见了那茹茹,徒增不痛快,何必呢?”晏清源一回神笑道。

  公主摇了摇头,幽幽一叹息:“郎君既要娶她,她还不是要跟回来?到时一个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早晚还是要碰面,到时妾往哪里躲去?妾既然愿意让位了,还怕晋阳见她一面不成?”

  心里又是好一阵发酸,可她句句在理,晏清源想了一想,朝院子里一瞧,笑言:

  “家里没你主事,我走的真还不放心。”

  “家里的事,我本也都是交给薛氏段氏两个理着,不过等我点个头,过一过目,她两人,郎君也不是不知道,哪个不伶俐?”

  这么一说,晏清源也不再反驳,而是道:“梅姐还小,几个小郎的课业也不能懈怠,你这一走,交给谁能行?总不能都带着晋阳?若在平时就算了,柏宫的事还压在眼前,我不想节外生枝。”

  公主暗道梅姐有姆妈,小郎君们也自有师傅,可听他口气,已经是不容置喙,只得委婉道:

  “妾把家里事打理打理,布置好了,晚几天过去也不行吗?”

  说来说去,还是要跟着同去,晏清源已然不耐,却念在她确是受了委屈,把头一点,丢一句“我还有事”起身就往外头走了。

  送到门口,待那袭挺拔身影远了,公主呆看许久,一挪眼,见一墙的凌霄花正开得太平盛世般热闹,乌泱泱的一叠子红,自己心里却还是白惨惨的,两相一对比,看得厌烦,扭头蹲下身,亲自去捡拾他那些棋子。

  第116章 西江月(14)

  一面捡拾,一面多了个心眼,吩咐身旁婢子:

  “你快去看看,大将军出了府,是不是又往东柏堂去了?”

  不多时,丫鬟气吁吁跑回来,捂着个胸口:

  “回公主,早没影了,我问了侍卫,说大将军是往东柏堂方向去了。”

  言毕也知她心结,东柏堂里大将军养了个南梁女人,没有人不知道的,整个邺城都在传是个天大的美人,小丫头撅着个嘴,暗道能多美,再美也是个野路子,不定哪天就甩手不要了,刚要把这话劝公主,公主却已经冲她招手:

  “你傻站着做什么,帮我捡棋子呀!”

  一溜那棋子,个个油光锃亮,再一瞄旁边水盆,小丫头更觉气闷,忍不住道:“公主,大将军如今来的稀,你还费这个劲……”

  话没完,见公主把个脸一冷:“你要是不想在府里呆,这就走人,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