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8节(1 / 2)





  顾歧猛地起身走到屏风后,看见肖再林躺在床榻上,微微张着嘴,呼吸浅而绵长,颈子处平坦,新包着厚厚的绷带。

  他没回应肖凝,疾步走入隔壁的雅间,屋里空荡荡的,药箱和笔墨收拾的一干二净,只留了一张字条。

  “你救我,我救你老丈人,两清,再也不见。”

  顾歧望着那上头龙飞凤舞义愤填膺的几个字,冷不丁笑了。

  “笨蛋。”他低声说:“哪里两清,连笔账都算不清楚。”

  ***

  苏敛连夜回到杏林堂,被蹲在门口的詹平逮了个正着,这西洋人摁着苏敛的头嚎啕大哭。

  苏敛原本只是眼眶热,被詹平哭的悲从中来,干脆也搂着老洋人的腰嗷嗷哭了一场,两个人如同生离死别,哭的忘我,如果不是邵小胖来干预,怕是左领右舍都要给吵醒了。

  梳洗后苏敛躺在自己的硬板床榻上,卷起裤管袖子,发现浑身痛不是没缘由的,到处青一块紫一块,她起身取了药膏,糊了点在手心里搓开搓热,推拿。

  门开,詹平站在门口,端着一小碟点心和一碗牛奶。

  “牛奶是我跟陶掌柜要的,给你热过了,这个是我做的糖酥,你将就吃点,晚上也不能吃太多,对肠胃不好。”

  苏敛笑嘻嘻的接过:“要发胖咯!”

  詹平坐到床边,有点局促的将双手摆在膝盖上:“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如果我没有接他们的请帖,你也不会在外头吃苦。”詹平说:“你一个小姑娘.......”

  “不要再让我听到小姑娘三个字。”苏敛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愤愤然说。

  詹平不明所以,苏敛端起碗将牛奶一饮而尽,满足的擦了擦嘴道:“你对我有教养之恩,乌鸦反哺,我护着你也是应当的。”

  “可是......”

  “如果没有你,我苏敛还是个人人喊打的乞丐,死了都没人知道。”苏敛说:“所以你就不要再跟我说那些肉麻话了。”

  詹平低下头,他半长的金色头发扎成一束在脑后,几天没打理下巴上胡须也长成簇了,有点像个大型的金毛犬,苏敛盘膝坐回床上道:“我下午用芦苇管给那个大脖子老头吸了痰。”

  “你有没有——”

  “有!当然有,我检查过的好不好,不是伤口血肿,就是油腥给他腻出痰来。”苏敛说:“你教给我的东西我都记得牢牢的。”

  “敛敛真棒。”詹平给她比大拇指:“别的呢?”

  “什么别的?”苏敛咬了一口糖酥,另一手兜着碎屑奇怪道。

  “那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你们没发生点什么吗?”

  西洋人的脑回路是不是都是这么浪漫而不切实际,苏敛强忍不适说:“你不要侮辱小伙子这个词了,那家伙有媳妇儿还有老丈人,除了长得还可以以外,别无长处,我不想跟他发生什么,并且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

  詹平一脸的失望透顶。

  苏敛忍不下去了,把这个满脑子浆糊的洋毛子赶出了门。

  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苏敛抱着被子,一沾枕头便睡死过去,后半夜,她便被风雨之声扰动,窗户被湿漉漉的风催开,她不得已起身关窗。

  窗台上已经是一滩水渍,倒映着无边的夜,如坠深渊,苏敛控住两扇拍动的窗,朝里拉。

  骤然间一只手反扣住了窗缘,阻止了她的动作,苏敛骇了一跳,黑夜中漆黑的人影,被雨水冲刷成模糊的轮廓,像个鬼魂,手也是冰冷的,搭在她的手背上。

  两个人在窗边僵持了一会儿,苏敛已是半身湿透,就着屋内有限的灯光,她看见对方前襟上蜿蜒流下的血水,随后看清了对方的脸。

  “你——”苏敛一阵惊诧,顾歧微微回首,退一步“砰”的按上了两扇窗户。

  涛涛风雨之声瞬间被隔绝在外,苏敛蒙了会子,冰冷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她抬手摸了摸,觉得纳闷。

  姓顾的是想进来的吧?为什么又把窗户关上了?

  她慢吞吞走回床边,隐约觉得不对,一个机灵跳下床,披了件衣裳撑伞冲出去。

  暴雨倾盆,深夜的长安城连高角楼上的灯也看不清晰,像是被怪物吞没了,苏敛提着一盏青璃灯,那是詹平捡了废弃琉璃融了自制的,防水防风,勉强探路,她踩水从后门出,很快就全身湿透,灯光所及之处有限,她和盲人并无两样,这寻觅更是没有来由,雨砸在伞顶震耳欲聋,苏敛沿着小巷跋涉,有点不明白自己图啥。

  她深一脚浅一脚,雨水积蓄很快没过了脚踝,她脚下一滑,伞在风中翻转,她仰面摔下去。

  “啊!!”她惨叫,在磅礴大雨里叫声微不可闻,有人在她后面支了一把,她短暂的松了一口气,随后那手一软,两个人一前一后跌进了雨水里。

  水花四溅,苏敛几乎呛水,倒是没怎么摔疼,水位也没漫过她,她仰面躺在一人身上,听到对方轻轻哼了一声。

  “我说你这个人!”苏敛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干脆把那把七零八落的破伞给扔了,把灯垂到那人脸上一个劲的照:“英雄救美有你这么救的吗?”

  “你是美吗?”顾歧艰难的撑地。

  苏敛:“......”

  雨水顺着她的眼睫毛落下,聚落成小小的雨帘,她艰难的打量着顾歧,发现顾歧穿着一身玄色武服,箭袖窄靴,不似平日那倜傥风流的格调,古怪的很,他许久不曾爬起来,只是用手肘支地,低头喘气。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苏敛上前去拉住顾歧的一条胳膊架在脖子上,又搂住他的腰,气沉丹田:“起来!”

  顾歧忽然低笑出声。

  苏敛扶着他踉跄而走,心里窝火,抬头道:“你笑个锤子?”

  “原来那天那个自吹自擂的人是你啊。”顾歧的嗓子喑哑,乌发贴面衬的肤色雪白,瞳孔里却隐约有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