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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帝崩(1 / 2)

第239章 帝崩

昏迷不醒的圣人突然口鼻呛血,眼睛还没睁开就拽住被子止住。

神龙殿空无一人,只有三个黄门内园小儿。

「皇后何在?」

几个黄门郎面面相觑,都埋头不语。

黄昏时分,玄武门附近人喊马嘶的左神策军终于安定了下来。交接时间将至,虎贲军前来换防的武士沿着夹道来到了门下,却发现玄武门关了。齐王幕僚崔继勋命令士兵喊门,结果楼上守将却道:「上谕,左军今日继续值夜,虎贲军的弟兄们请回,玄武门无忧。」

「可有凭证?」

「告诉你是圣人口谕,哪里许多废话!」

李弘面色沉重,命人去呼叫住在营中的孙德昭。今日齐王赐宴,孙德昭喝了不少酒,正晕晕乎乎的,一听如此,吓得酒都醒了。玄武门出事就等于皇帝被包了饺子,内枢密使韩全诲的动静他可清楚着呢,于是一边命人准备攻城器械,一边亲自带人打马来到玄武门外。

到得城门外,却发现自己的三司马步军已经开进了玄武门,殿前使骆全鹳道:「好教盐兵使晓得,左军那帮家伙不知好歹,某叫骂了一阵,命他拿出圣人手令来,否则就以谋反论处。那些匹夫哪里有凭证,分明是怕打仗,赖着不敢走,自知理亏,便开门让我等进去了。」

孙德昭刚刚急得连尿也没来得及撒就赶了来,此时听说无事,当即谒见齐王。

李弘沉默不语,问计崔继勋。

「顾军容既然不露面,说明他不会插手,直接进去杀了韩全诲那厮即可。」把内枢密使韩全诲这一派宦官杀光,大事可定。李弘想了想,皱眉道:「万一父皇此时还没断气,本王不是自投罗网?」

崔继勋沉声道:「圣人仙不仙去,齐王可以定夺……」

适才裴夫人亲信来报,皇帝还是人事不省,神龙殿甲兵及内园棒儿业已全部被调离。如果圣人还没崩,做儿子的送一程就是了。这段时间进驻未央宫的禁军分为两部,一是内枢密使韩全诲的飞龙兵,以及宪兵府中校上党郡夫人封宠颜的御林军,两者大概三千人上下。二是宣徽院、内宅、小马坊、丰德庙、客省、太上凌霄宫下辖的黄门儿,部分东厂番卒,殿前三司侍卫,御马监武士,具体人数谁也不知道。宫廷秘密,圣人平安的时候,谁敢去打听?

当然,别看前者只有三千人,韩全诲的飞龙院和封夫人掌管的宪兵府,兵力非常雄厚。飞龙院虽然一共只有几千甲士,但宪兵府可是统领了御林军东南西北四大营,御林军总数高达十四万,是制衡神策军的重要力量。而宪兵府左右中校,正是上党郡夫人封宠颜和中车府令钟灵雪,这两位女御也是圣人非常信任的中官。李弘不得不承认,父皇制衡之术有一手。

至于崔继勋的建议……….

弑君!

这……那可是自己的亲爹啊,教本王如何下得去手!

真要是这么干了……

崔继勋急道:「齐王奈何作妇人之态?太宗弑兄杀弟害侄薄嫂,三岁孺子且不宽。玄宗杀子,肃宗逼宫,德皇诛媳,宪宗使俱文珍,穆害宪皇,武皇灭五王,宣宗……便是当今圣人,也杀了祂的两位异母弟,讨朱温当年,宗室诸王更遭圈禁,不孝者又岂止殿下一人邪?」

李弘登时无语。

「进宫!」

几十个文臣武将眼巴巴望着,李弘心一狠,命舅父虎贲中郎将裴进把带来的一千虎贲军留在宫外守候,使盐兵使孙德昭以五百兵把守九仙门,延王李戒丕以七百人占领紫微门,他自己则带着亲信进宫。久经沙场的他并不缺兵,但不敢带太多,毕竟名义上是去看望父皇的。

带太多兵,会引起恐慌。

再者,大伴顾弘文也不想事

态扩大。

此番入宫,目的有三个。一是除掉大哥德王和九弟辉王,软禁皇后。二是杀了韩全诲这派依附于皇后的宦官和父皇的亲信女御—掌握御林军兵权的两位宪兵府中校—上党郡夫人封宠颜和中车府令钟灵雪。最后就是控制翰林院,带着知制诰和传国玉玺,入神龙殿立遗诏。

至于父皇,如果人事不省,那就陪着父皇走完剩下的日子。

如果还能说话……

哎!

父皇不要怪儿臣心狠,大哥那个窝囊废,不足以奉宗庙,不配居大位!

这个庞大帝国,只有在儿臣手上,才能发扬光大。

「想必父皇也早就看窝囊废大哥不顺眼了。」

李弘这么想着,被众人捧月般走进了黑乎乎的门洞。

穿过玄武门二十几米长的门洞,要到宫街时,李弘刚想问为什么灯也不点一个,就听到后面吱呀一声,接着就是轰隆的巨响,回头一看,玄武门却已经关上了。吃惊的崔继勋转过头来,就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崔使君,好久不见了,咱特地来送你一程,上路吧!」

说话的正是内枢密使韩全诲假子—长安殿中常侍—太上凌霄宫监院—韩之载。

崔继勋并不慌张,大声道:「齐王奉皇后殿下旨意入谒,此辈敢挡?」

「杀贼!」

韩之载根本不废话,振臂高呼道:「齐王谋反,上谕逮党羽!」

好在他带来的禁兵并不多,只有三百飞龙兵和封宠颜拨给他的五百耀武兵。

「枢密韩全诲反邪!」崔继勋也晓得旗号的重要性,身后的这些虎贲甲士都是从跟随圣人征战沙场的劲旅中挑选出来的锐兵,现在想要他们杀人卖命,政治必须正确,于是转身拔剑出鞘,厉声对虎贲军说道:「此辈关闭宫门,矫命害亲王,有弑君意图!尔等深受圣人信用,敢不杀贼报恩?」

「中人乱政日久,当讨贼臣!」有军官响应,怒骂韩之载。….

「杀!」

虎贲甲士迅速结阵,嗬嗬嗬向前推进。

门外的士卒见大门突然关上,顿时知道情况不妙。军官驱马上前,结果感觉眼前一亮,本来黑乎乎的城楼上灯火一片通明,一阵箭雨射将下来。大将忙命人去催促攻城器械。不多时,大队人马赶到,数十名士兵扛着十几架云梯到了楼下。云梯显然很久没用过了,怎么看都是陈旧的样子,闻讯赶来的大将却不管这些,命令士兵攻城,忽然就听到楼上一声喊。

「齐王谋反,已奉诏逮之!」

说话的是一名宦官,接着城头高竖起一把步槊,上面挂着一颗头。

血肉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来是谁。

「哼!」

裴頩没有相信,向军士宣称,此乃中官诡计。

……

未央宫,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慌乱的脚步不停往里穿行,两鬓斑白的老宦官不时拉住同样惊慌失措的女御,便是问她们,皇后殿下在哪里?

在他身后,兵器的碰撞,厮杀声正在蔓延过来……

长留殿烛火摇曳,中常侍女御守在外面。

何芳莺、宰臣王溥、内枢密韩全诲、中车府令宪兵府左中校钟灵雪、嗣仪王李文博、上党郡夫人右宪兵中校封宠颜、嗣薛王李知柔、皇陵使何芳舞、飞龙使张承业等人济济一堂,翰林院使—知制诰韩偓,带着翰林院的各学士看管着传国玉玺以及天子的宝册丹书朝印。

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喧闹着,嘭的一下,长留殿的大门被推开,打断了王溥接下来要说的话。王溥皱起眉头看了过去,张嘴便欲呵斥。踉跄的身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指着外面,神情焦急:「殿下,非

奴婢失礼,而是外面……外面,齐王反了,都打进皇宫来了。」

「什么——」

皇后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撞的桌上灯盏摇摇晃晃。

韩全诲道:「封夫人和奴婢已遣兵把门,只要顾军容不动,则殿下勿忧。」

飞龙使张承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拱手说道:「殿下摄政总皇威,握权柄禁要,龙骧凤舞,高下在心,此犹洪炉燎毛发。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人心观望,则功不成,祗为乱阶。切勿心慈,速令贰中校发御林讨之。」

张承业跟韩全诲这些宦官不同。

后者是皇后死党,他是河东罢镇后回来的。因为李克用的缘故,这些年一直不受朝廷信任。

刚回长安的时候,圣人只给了他一个内宅使的职务,虽然也是中常侍,却不掌兵,属于财政宦官,帮圣人管小金库。因为得罪了顾弘文,被顾弘文进谗言贬去了丰德庙做书记员,后来才被找回来。何芳莺觉得他不错,多次在圣人面前说好话,才勉强得到了飞龙使的位置。

也因此,很感激皇后。….

眼下见何芳莺迟迟不做决断,他便直接挑破,出来给皇后背锅。

张承业很理解,毕竟殿下是皇后,行事有皇后的立场,杀戮圣人子嗣这件事,一时迟疑也在情理之中。当然,在他们这些宦官看来,没有什么人不能杀。历史上张承业在河东的时候,李克用去世后,朱邪氏族争位,内部相残。李存勖不愿意杀害仲父,也是他一力策划。

康君立之辈被李克用杀死,其中也有他的几分功劳。

作为宦官世家,张承业家族虽然不如杨、仇、西门、刘、韩这些顶级豪门,势力却也不小,他的假父张泰是田令孜的骨干,先朝禁中六常侍之一,仅次于四贵。历史上崔胤令天下藩镇尽诛监军,李克用之所以没有对他下手,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盟友杨复恭死了,不得在朝中再树党羽?当然,张承业也很感激朱邪氏族的信用,自从出镇河东,便兢兢业业效力。

包括张濬讨河东、昭宗驻华、车驾次凤翔、播越莎城、朱温入长安、河中案、洛阳弑君等一系列事件,他都是以李克用马首是瞻。昭宗令张濬讨晋之时,他亦是后勤官,昭宗信臣——行营招讨使郑元规被李克用下令锯成两半的时候,作为监军使的他也没有出面干涉。

何芳莺心下雪亮。

官家之前对张承业的评价,她记得很清楚。

「历朝历代,哪有凭空来的忠臣?要么同志、要么同利,要么同仇。张承业此人,多才少德,心狠手辣,老谋深算,有节无忠。今日可忠假父,明日可忠藩帅,他日可忠圣人。谁占据大义,他就忠你,此谓节。你用之可以,但得永远防着。须知名分大义,也可能为人窃取。」

「顾弘文之辈为何死忠于我?乃同仇也。此辈家奴作恶多端,南衙痛恨至于切齿,又深得我信用,就像妃嫔争宠一样,眼红他受宠的宦官也大有人在。虽有兵权,我不保之,旦夕死。换句话说,顾弘文这些人,除了跟朕一条路走到黑,别无他法。朕心能容,天下难容!」

「只要你把朕说的这些话搞明白了,忠女干善恶,一眼可辨。」

当下听到张承业这番建议,再打量了一遍座下这些各怀鬼胎的党羽,她有些头疼,或许裴夫人也跟自己一样,也很头疼吧。真是难为官家了,跟这些人精一路走下来。何芳莺终于也理解了官家为何当上皇帝之后便性情大变,变得冷血薄情、猜忌多疑、喜怒无常、残暴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