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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霍铮(1 / 2)

141,霍铮

天暗着,原本应该漆黑的夜,此刻却亮如白昼。

宫外,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贩夫走卒,自动自发的手提着灯笼,更有宫门前守卫的士兵,手中拿着火把。

宫内,那些太监,和宫女,同样人手一个灯笼。

黑夜因为这些变得不再漆黑。

皇帝带着人站在宫墙内,静静的看着外头跪在地上,一身雪白的男子。

霍七同样在看着帝王,静静的,什么表情也无,更不要说哀嚎,嘶吼之类的。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皇帝,那目光平静而平和。

这一眼,皇帝思绪万千,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霍铮带着蓬勃的朝气站在他的面前。

“阿铮,边关有了你,朕就心安了……”当时,他微笑着对他说,眉眼间俱是自豪。

霍铮确实不负所望,只要有他在边疆,敌寇一步也不敢越雷池。

一串夜枭声传来,轻,而诡异。

霍铮曾经是先太子的伴读,再后护国一生,战死沙场。

他怎么不了解霍铮?他了解的。

作为皇家人,登位二十余年,什么样的阴私没见过?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干净了一辈子的霍铮,定然是遇到了什么,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从前,他可以用帝王的冷血蒙住双眼,可今日,再触及到同霍铮一样的眼神,甚至,霍七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时!

看到他们身后,那一排排的灵位时,看到霍七手中霍铮的灵牌时,他的眼,遮不住了!

他的手,终于颤抖!

寂静的夜里,纷纷扬扬的落下雪花,轻飘飘的落在人身上,却仿若砸在人心头,砸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

恍如白昼,遮不住眼的,不只有皇帝。

他身后所有随行的官员,都看到了!

远处是黑夜,眼前是白昼,如此鲜明的比对。

那些灵牌,杵立在那里,就仿佛霍家的男儿,坚韧的站在那里,风里,雨里,漫天雪地里,守卫着边疆。

世上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而行。

霍家的人,就是那个为你负重而行的人。

许晗站在人群里,她明白,为何七叔要将私铸铜钱案交给自己,他知道自己要为霍家报仇。

当年既然皇帝保下了三皇子,那轻易就不可动他。

可,如果有一个契机,将所有的事情都爆发出来,皇帝,不舍得也要舍得!

而且,他将所有的事情揽过去,将她置身在外!

许晗捏了捏拳头。

许均同样在看着面前的白与黑,边上有人走过来,同他一眼朝前方看去。

“王爷,你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问话的是永安侯,于东平的父亲。

他问的是在大殿上,许均为何要为霍家人说话。

今日他说的,有可能将来帝王手中的一个把柄。

许均看着前方,语调平静,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坚定,

“为了良心!”

“这天,这地,总要有人守护,守护就会有牺牲,牺牲的人都是英雄。”

“我许家同样满门英雄,可我许均,做不了英雄,那我就护着这些英雄,也算不堕了许家的风骨。”

“呵呵。”永安侯笑了一声。

“你本可置身事外,可如今,你要走的路会很苦。”

他拍了拍许均的肩头。

许均眼睛看着前方,淡然地道,

“那总得有人走。”

这天下,大部分的人都是心怀善良,但也是趋利避害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人能去指摘别人的选择。

可既然,有人负重前行,做了英雄,就要有人去保护,追随,敬仰英雄的脚步,将他当做信念,守护它。

总得有人牺牲,有人付出。

大千世界,皆是凡人,做一个凡人,不是罪过,可付出更多的人,理当受到尊重。

雪还在下,慢慢的变成鹅毛大雪,洒落在大地之上,飘荡在三百多个灵牌之上。

围观的人里,不知道是谁,轻轻解下自己的身上的衣裳,盖在一个灵牌之上。

“不能让英烈的牌位遭受风雪。”

后面陆陆续续的有人解下身上的衣裳,纷纷的盖在灵牌上。

很快,无一个灵牌经受风雪。

前面,皇帝已经越过宫门,缓缓的朝霍七所跪之地走去。

慢慢的,仿若当初他送霍铮出征,霍峥端着酒碗,笑着对他说,“陛下,臣一定将不会让东元的百姓遭受一点痛苦,更不会让东元的土地有一寸的丢失。”

言罢,他仰起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翻身上马,他眼中还残留着他那银色的盔甲,黑色的披风。

就如同今夜,这白的衣,身后如浪潮一般的黑的牌,让他的心跟他的手,一样颤抖着。

皇帝走到霍七跟前,看着他怀里,霍铮的灵牌,垂眸半响,这才沙哑着道,

“你是霍七……”

“回陛下,是罪民。”

皇帝点点头,霍铮在无数封信里,曾经说过这个弟弟,虽不是霍家人,却比霍家人更像霍家人。

有勇有谋!

所以,他能做出带着灵牌跪于宫前之事。

皇帝将翻涌的心勉强压下去,

“你跪在此处求见朕,所为何?”

“陛下,罪民带着霍家所有人前来,祈求陛下为霍家翻案。”

“国有国法,这个案子已经定案……”

霍七抬头看向皇帝,神色平静,目光澄明,

“陛下,罪民不过是一个孤儿,有幸被霍家人收养,同霍家人一样,以护国护家为己任!”

“霍家的儿郎可以用任何的方式战死在沙场,可他们不应该是被阴谋陷害在沙场。”

“更不应该死在同袍的红缨枪下!”

“霍七不知霍家有何罪,霍家人忠心耿耿,哪怕到死前的那一刻,大哥想得依然是不能让敌寇踏过国土半步。

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如此的对待。

这样的人,不应该被泼上脏水,黄泉路上,走的都不安宁。”

“罪名请陛下,还霍家人一个公道,让他们虽生前负重而行,死后能够轻松含笑的见阎君。”

霍七的话,说的是掷地有声,霍家男儿,莫不亡于兵刃,怎能让小人羞辱?

皇帝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点点的在灵牌上霍铮的名字上扫过,良久,他转过身去,回到宫门内。

他的脚步,来时是沉稳的,去时却带着一丝丝的凌乱。

宽广的袖摆,随着他的走动而摆动,他手一挥,“带霍七上殿,着百官上朝。”

三皇子站在围观的人里,眼睛死死的盯着霍七,等到皇帝的那句‘传霍七上殿’时,他整个人仿若跌入冰窖。

霍家的事情,再没人比他更清楚!

一旦翻出来,那将是怎么样的震动人心!

而他,也将被赶路绝境,可现在,他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只要皇帝见了霍七,就能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什么。

三皇子后背的衣衫今日就没有干爽过,他慢慢的挪着步子,很快,就落后于众人。

一个面貌普通的青衣内侍躬身走到了他的身后。

三皇子紧走几步,站在一处无人的僻静地,见周围一片空旷无遮无挡,绝对无法藏人在暗处,这才停了下来。

背着手,仿佛在欣赏远处的美景,嘴上却低低的说道,

“去告诉舅舅,最后的机会。”

错后一步的青衣内侍连头都未抬,连脸上的神情都没变一分。“请殿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三皇子满意地点头,朝前头走去,追上众人。

要坐上那个位置,哪里没有沾染鲜血,尤其是至亲的血。

哼,成王败寇,后世的史书由着他们任意篡改!

当年父皇登基后,他的一干兄弟,如今可还存活一人?

……

大雪覆盖在巍峨宫墙的瓦当上,翘檐上的鸱鸟睁着亘古不变的大眼,静静地俯视着雪白的大地。

朝会大殿上,霍七一身雪白的跪于殿中央。

平日朝会大殿只会在早朝开启,今日,很多官员已经钻入温暖的被窝,又或者抱着手炉正在欣赏曼妙的歌舞,却突然被召来大殿。

皇帝坐在高位,犹如高高在上的金龙,审视着霍七。

“你起来回话吧。”

霍七抱着霍铮的灵牌站了起来,抬起头,看向皇帝。

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没有人有丝毫的退让。

皇帝平静出声,

“朕,如你所愿,召集群臣,你要公道,你就自己来讨。”

霍七平静的看着皇帝,转身,再环视下头的群臣,他的目光并未在前头的许晗和萧徴身上停留。

“当初砾门关的战役,以我兄长的性格,绝不会贪功冒进,明知道有危险,他为何要去?”

“如果他贪图功劳,又如何可能打下那么多场胜仗?”

“当初,他会如此的激进,是因为有人逼他!”

霍七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那一年,北蛮新可汗上位,正值冬日,又逢草原上天气恶劣,北蛮新可汗意图南征,为北蛮百姓挣得一口粮食。

当时兄长为边疆主帅,用他一贯稳妥的打发,只守不攻,试图拖垮北蛮的兵力。

北蛮远道而来,他们的战线拉的那么长,本就无粮,时间长了,粮草不济,自然不战而退。

这时,有一个东元人,书信给北蛮统帅,让他们利用东元安插在北蛮的奸细,向东元传递消息。

说北蛮有兵马埋伏于砾门关,北蛮军队会假装战败,最后进行伏击。

霍七说道这里的时候,朝堂上一片骚动,东元人,给北蛮传信,献计,这分明就是叛国!

当年砾门关一战,不仅仅是霍家军全军覆没,就是后来许均带人去的时候,那也是打的很辛苦。

最后虽北蛮被赶出了关外,可那几年,东元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国库被掏空,百姓们,尤其是边疆百姓,被战火侵扰,虽不能用民不聊生来形容,可各种灾祸加在一起,百姓差点到了卖儿卖女才能活下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