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悲伤的悲伤(2 / 2)
辛夷本就不相信青婆婆是自杀,她对国师的感官本就不好,甚至怀疑那次街头遇刺也是他的手笔。
她虽没找到证据,可直觉就是认定了当日那个白衣人就是国师。
她冷静地道,“五哥说的是,这种事情总是查清楚才好,毕竟昨日可是在陛下面前说让阿婆来我这里的。”
“才刚经过御前,人就死了,这到底是朝天观不愿意让她来我身边,还是别的呢?”
“为了各自的清白,还是查清楚吧。国师,你以为呢?”
不等面色阴沉的国师说话,她又道,“正巧四律堂的燕大人在此,国师,燕大人查案厉害,人也公正,想来你不会反对吧?”
“不会。”国师没有力气多说什么,只是干巴巴的回了两个字。
四律堂代表什么无人不知,这个人和萧元祐不同,简直就是皇帝的鹰犬,至于朝天观,说是皇家道观,不过是半奴半主的存在。
“微微,我们去边上等着,好不好?这里让给无名他们查看。”
萧元祐摸了摸辛夷的头,安抚道。
辛夷在他的搀扶下起身,到了边上的椅子上坐着。
“五哥,阿婆一定是被人害死的!”辛夷眼中酸涩刺痛,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她喉头微哽,缓了缓才道,
“阿婆才说要给师父报仇,才说要陪在我身边,一直到找到师父,说以后就好好的跟在我的身边。”
辛夷混沌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不论有没有燕无名派的那个人,她都坚信阿婆不会自杀。
否则,她根本不用下山,不用跟在国师的身侧。
定然是她查到什么,所以才会被灭口。
凶手是在朝天观吗?还是说刚刚在她这里脱了嫌疑的皇帝老爷?
萧元祐揽着辛夷的肩头,感受到身边小娇娇突然爆发出的巨大悲伤,
“微微,你想哭,就哭把,如此,才能更清醒,我们要一起帮着无名,把凶手找到,提阿婆报仇,这样才能慰藉她老人家在天之灵。”
这句话,仿佛打开辛夷的一扇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门。
她一直沉浸在青婆婆死的悲痛中,她也想过燕无名是会帮她找到凶手的,可她没想过要自己去报仇。
她要找到杀害青婆婆的凶手,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要抓住那个让师父受伤下落不明的凶徒,将他们碎尸万段!
辛夷枯死的心仿佛一下子被点燃,燃烧起了熊熊的复仇之火。
她挪了挪,一头扑进萧元祐的怀里,一声哽咽之后,痛哭失声,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萧元祐伸手抚着她的后背,“没事的,微微,别怕,五哥在的。”
“微微,我小的时候,刚开始看那些史书时,常常哀叹无辜者不幸,可当时祖父说,那些不幸,只宜悲悯,不宜怨忿。
他常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比市井寻常人家,已经多了不知道多少活的机会。”
“我肯定没告诉过你,当年我被拐的事情吧……”
那还是十几年前,发生过一次震惊长安的虐杀案。
二十几个权贵家中子女被绑,其中也包括萧元祐。
当时动用了上京城内所有的捕快差役整整寻了帮个月都没有线索,结果二十天之后这群孩子衣衫破烂跑到了长安城门口,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萧元祐带领一群孩子自救,这才脱险。
当时还有三个孩子囚在另外一间屋里,被虐得奄奄一息,他们抛出来的时候,萧元祐正设法去救那三个孩子。
逃出来的孩子里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还记得囚禁他们的地方,于是带着大人衙役过去,到时,那三个孩子已经断气,而萧元祐则是浑身是伤,被泡在水缸里,苍白精致的脸在血水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救了,从来没有失态过的泰安侯夫人抱着儿子残破的身躯哭得撕心裂肺,见过的人至今印象深刻。
“后来,是清书真人拿了微云真人留下的药丸救了我。”萧元祐说道。
辛夷本就悲伤的心,越发的痛,眼泪汪汪的,半响没说出话来。
“微微,你看,这就是咱们比别人的不同,多出来的生机,普通人家,那个时候也许就死了,哪里还能活?”
“这样的,还有很多很多,陛下本不同意我去大理寺,可我觉得,我想为更多的人寻找一线生机。”
“微微,总是会好的。五哥一直陪着你!”
“好。我记住了。”辛夷握住萧元祐的手,声音低而缓。
两人沉默着坐了好一会,辛夷开口,“五哥。”
“嗯。”
“我不想考女官了,我要做朝天观的大师姐!”
她是微云真人的弟子,她是这道观里的所有人的大师姐!
“好。”萧元祐答应的郑重而干脆。
两人没再说话,辛夷紧挨着萧元祐,殿内明亮和温暖,让辛夷有几分刺目恍惚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往萧元祐怀里挤了挤,低低地叹了口气。
这一夜,辛夷没有睡,朝天观上下也是灯火通明。
“青嬷嬷所中之毒可能夹杂了钩藤吻,另外她面色泛青黑,嘴唇颜色偏暗,指甲中透着青黑,有可能是为了避免痛苦,其中还掺杂了许多罂粟和曼陀罗。”
山羊胡子老者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很是惋惜。
听说微云真人的道法高深,测字算卦很是精通,他以前也无缘得见,没想到见到她的下仆,也是这样的境况下。
想想真是让人唏嘘。
钩藤吻,沾唇既死,更不要说还有别的毒药,从这位嬷嬷表上上看见的大多数痕迹几乎都是其他药物所至,也就是说,下毒的人会制药。
只有制药的人才能将几种不同的药物糅合在一起,从而发挥出理想中的效果,而且配药不是朝夕之事,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调整试验,除了时间,也会留下痕迹。
“你说你要到朝天观做女徒弟?”国师盘腿坐在蒲团上,拖着茶杯,不自觉一圈圈地转着。
“师叔,你说错了,不是女徒弟!”辛夷笑着道。
“哦?那是什么?如果不做女徒弟,是无法进入到朝天观的。”
“我是微云真人的嫡传弟子!”
国师的眸色变身,还没开口回应,就听辛夷继续道,
“师父是朝天观的大弟子,作为她的嫡传弟子,那我自然就是朝天观的大师姐,师叔,是不是?”
国师抓着茶盏的手紧了进,点头,“确实,不过,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你师父不在了,从前师叔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自然是要对你照顾有加的。”
辛夷颔首,“确实,你是师叔,我不和你说,还能跟谁说呢?师侄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才冒昧来打扰师叔。”
说完,她看着国师,“朝天观的大师姐,能不能让我做?”
国师平静地看着她,口中说道,
“按理说这是可以的,只是,朝天观的大师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你大概没听你师父说过……”
“师叔说的不错!我当然知道朝天观的大师姐不好做,因为朝天观的大师姐将来是要继任国师的位置的。对不对?”
辛夷笑吟吟地回道。
国师微微笑道,“确实是如此,不过,还有你一样是你不知道的。”
“请师叔赐教。”辛夷若有所思。
国师以长辈的姿态,谆谆教诲,
“这样的大事,你师父当然是不可能告诉你的,我们朝天观,历代侍奉皇家,较真起来,算是半个皇家奴仆,关系到国运的事情,自然是不能马虎的。”
“所以,朝天观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做大师姐,是不能谈婚论嫁,更不能嫁人的。”
“毕竟,测算国运是件很庄严的事情,不论这个人的想法,不论这个人的身子,那都是不能有半点脏污之事。”
“不论男女,不能谈婚论嫁,一辈子干干净净。”
他嘴角含笑,目光讥诮地看着辛夷,这就是说辛夷不够格。
看看,这就是自作聪明了吧,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辛夷咬了咬唇,仿佛受到了打击,想想又不死心地问,
“这个规矩难道就不能破么?我不想和五哥退亲……”
国师笑着淡淡地回答,“是啊。”
“可是,我好想在哪本书上看过,朝天观最初的观主可是一位贵家女眷,因为家族之事,这才修建了朝天观,既然如此……”
国师更是不以为然,他到了今天的地位,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只见他淡然道,
“你也知道,她是贵家女眷,会修建朝天观,是因为她退出家族,那个时候也没有承担测算国运这样的大事。”
“哦。”辛夷眼角红红的,快要哭出来了。
国师微微皱眉,有点不耐烦应付她了,四律堂的人还在外面搜查翻检,这个七姑娘还想做朝天观的大师姐……
他堂堂国师,实在是没有必要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纠缠。
辛夷抬手抹了抹眼角,再次露出笑容,意味深长,
“师叔,如果我执意要如此呢?既不退亲,又要做朝天观的大师姐,你待如何?”
看她这样的神情,国师忽然浮起不妙的预感,她……
“师叔,你大概可能不了解师侄,我这个人,最实在也最直接,最简单了,我说要做,那就是真的要做这个大师姐的。”